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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柳海教徒(上)(第1页)

浅碧是被点了穴道抓上来的。她全身僵直,口不能言,凶狠狠地瞪着临窗坐着的男子。那人一袭暗色的衣裳,看似最寻常不过,但衣襟与袖口处却镶织银纹,透出几缕繁复华贵。衣袖里探出的手,骨节修长,似美玉一般,执着茶盏。那盏雪白,然而却比不上那只手半分。虽然男子戴着面具,但是浅碧一眼就认出来——是太子!她是见过太子身边这个近卫的,行事作风也跟其主一样霸道。蛮横不讲理,她不过是刚警惕地问了句去哪儿,就被对方不耐烦地点了穴道,腾空拎了上来。给小姐买的玫瑰酥都险些摔在了地上!偏生那个给少臣下达命令的始作俑者,动作雅致地品了口茶,蹙眉说了声淡了,放下茶盏后,好像才看见她,假惺惺地道了句,少臣,对待姑娘要温柔一些,给浅碧姑娘解开穴道。少臣垮起一张脸。虽然面无表情,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殿下您在说什么胡话对姑娘温柔一些属下可从未见您对什么女子温柔过。浅碧被解了穴道后,听见太子问她,你家小姐呢浅碧心有警惕,在被少臣强硬抓来的那一刻,就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辞,此时听见太子询问,也并不意外与慌乱,不知太子殿下问的是奴婢的哪位小姐李延玺眸光一暗,原本慵懒的音色也染上些许尊贵的凛然:浅碧姑娘既已知道孤的身份,就不应试图在孤面前装傻。他一字一顿的,孤问的,自然是……沈姮。浅碧吞咽了下。不知怎的,小姐另外那个名字由这个人唇齿间慢慢念出来,竟然她隐隐有种心惊的感觉。但,浅碧是打定主意不肯说出骊珠下落的。三年前小姐宫宴上见了太子一次,就险些丢了性命,她不能……也不会……让小姐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哪怕她死。太子沉下眉眼,尊贵凛冽的气势,全然不似在药庐时那个无害的李公子,浅碧需得死死掐住掌心,才能利落地回话。禀太子殿下,欺瞒天听是夷族的死罪,奴婢自然不敢不说实话,只是奴婢实在不知前头那位小姐如今的去处。李延玺慢慢挑了眉尖,连疑惑的语气都是微微上挑的,令人想到天家尊贵不可捉摸,哦,前头那位小姐怎么说沈姮小姐远嫁,夫家并不在金陵,她念奴婢多年伺候的功劳,在嫁人前归还了奴婢的卖|身契书,还给予了奴婢银钱。只是奴婢实在没什么亲人了,身怀钱财,恐怕也被人惦记,守不住,所以便自卖已身,如今在金陵城中的大户人家做一等女使,现在伺候的是齐小姐。浅碧将自已早已编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话中有真有假。小姐要嫁人了这是真的。夫家不在金陵假的。现在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真的。也确实有这么一位齐小姐。当然,浅碧并不知道,少臣曾折返过一次小杏村,在药庐隔壁秀芳婶那里询问过沈骊珠的去处,秀芳婶也说的是阿姮姑娘回家嫁人去了。……一切竟然就这么天衣无缝地衔接上了。浅碧甚至还掏出贴身收着的金子,这是上回逛七宝琉璃坊,买衣裳剩下的,小姐全交给她了,此时刚好可以用来佐证,……太子若不信请看,这是沈姮小姐在放我身契时,赠予奴婢的。少臣接过,朝太子点了下头。上有印记,确实是他送去药庐的金子没错。临窗而坐的男子戴着银色面具,虽然看不清楚神色,但气息华贵沉冽,莫名的令人不敢直视,膝盖轻颤,有种跪伏下去的冲动。远嫁、夫家……么听着真是令人觉得有些刺耳呢。…浅碧有些不可置信,直到走出茶楼双膝依旧有些打颤发软。她以为自已编造出来的谎言,必定不是那么无懈可击,太子是什么人天潢贵胄,皇家嫡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肯定会将她的谎识破,说不得会严刑逼供,或者要了她的性命。结果——竟然就这么……放她走了她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连那枚金子也尽数归还。就是太子最后让她走时,那勾唇笑起来,华滟沉沉的样子,令她感觉心里慌慌的……总有几分不安……茶楼临窗。少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背影有几分惊慌感的碧色衣裳少女,殿下,就这么让她走了不然呢。好歹于孤有救命之恩,难道抓起来拷打一顿不成李延玺勾唇似笑非笑的。但,少臣跟了李延玺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他家殿下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是从听见那婢女再次证实,沈姮姑娘嫁人了之后。想了想,少臣笨拙地开口,安慰道,殿下,以您的身份何愁没有美人,还是忘了沈姮姑娘吧。毕竟,那沈姑娘都已经嫁人了,殿下总不能强夺人妻吧。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殿下声誉。少臣十分贴心的为自家殿下着想。谁知,太子殿下却似笑非笑地威胁道:你再多说一个字,就立刻从这里跳下去。少臣心道,不怕他轻功一绝。太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补充道:不许用轻功,给孤把骨头摔断了为止。少臣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殿下,您这是恼羞成怒。少臣不吭声了,李延玺却另起了话锋,你真的认为那婢女说的是真话少臣继续不吭声。殿下您让我闭嘴的。李延玺道:孤命令你回答。少臣这才开口,也不尽然。她方才道出那番话时,眼睛往上移了三次,说明话里至少有三处谎言。不过,她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是香云纱,跟沈姮姑娘在一起时,就连沈姮姑娘穿的也只是寻常衣料,可见如今在大户人家做侍女这话不假。沈姮姑娘嫁人,这一点与属下在小杏村探听得的消息,也吻合得上。那金子也不假——鲜少有婢女能在身上藏有这么多银钱的。是么。李延玺轻而慢地哼了声。他想起在药庐里那段时光,阿姮虽然跟这婢女主仆相称,依他看来却更像是姐妹,他命少臣送去的金锭,阿姮分给她一半也极有可能。至于那香云纱——李延玺淡淡远眺,望着街下步伐慌乱走远的浅碧,修长如玉的指节扣在窗沿,寻常大户根本不会给一个侍女穿这般好的料子。何况,香云纱算什么好料子。世间最美的还要当属霓光锦,白日似裁了一段烟霞织就,美不胜收,到了夜晚在暗处则浮动出薄薄流光,似挽了一抹月华披上身。那样珍贵美丽的锦,自然是当世罕见,列为供品。或许……李延玺忽地墨眸眯起。只见远处,浅碧被一人当街拉住,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拉扯了几下,然后各自分开。没人看见那人往浅碧手间塞了张东西,浅碧犹豫几许收入了袖中。两人就像是街上遇到,短暂的寒暄。若是无心,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但,李延玺何等的敏锐,立刻就察觉出了这里面的些许非同寻常——拉住浅碧的那人是个女子。穿着略显风尘,胸口肌肤雪腻,隐约露出一朵牡丹图案。这段时日跟金陵文坛的名士们打了不少交道,李延玺也略有耳闻。那是金陵特色……欢楼女子身上才有的东西。